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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你是我此生披荆斩棘的不负。

作者: 麦九 返回目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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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洛袅袅果然说到做到,那天之后,没再出现。


    赵亦树第二天出院,宋眉来接他,随口问了一句:“袅袅呢?”


    “她不会再来了。”赵亦树淡淡道。


    宋眉看了他一眼,没再问。


    或许,他们对感情都太悲观淡薄了。


    其实,洛袅袅告别时,赵亦树有些感动,他很想挽留她,也有很多话要对她说,可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讲。


    赵亦树是个多自私的人,是的,他喜欢她,那么喜欢,命给她都没关系。


    可他只愿给她99%的爱,因为剩下的1%他要留给自己,如果哪天她不要他了,他还有一线生机。


    为什么执意要分手,说到底还是怕了,怕失望,怕再下去,这一线生机都给了她。


    宋眉教洛袅袅及时止损,她不听,他却无师自通,他不是不相信她,他是不相信爱情,他是在自保。


    所以,像赵亦树这样的人最可恨。


    他和洛袅袅在一起时,以为感情是一加一,是他们两人的事。等赵熠然出现,他才发现,他们之间还夹杂着那么多纠葛,就马上逃了,不要了。


    忘了就好了。


    赵亦树摸摸软软,在心里说,忘了我吧,袅袅。


    软软不开心地“喵呜”一声,跳开了,跑到门口坐着,似乎在等她,以前它总坐在那儿等。


    赵亦树看着它,觉得自己和它一样落寞。


    这个夏天很快就过去。


    没人知道十七岁的誓言有多坚定,但洛袅袅没再出现了,他们也再没有交集。


    一切都像一场梦,梦醒了,恍惚一下,就各自继续生活。


    没多久,秋天来了又走,寒冬来临时,软软病了,病得很严重。


    赵亦树从学校请假回来照顾软软,可就算这样,还是没留住它。


    软软急剧消瘦,最后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,瘦得皮包骨,气若游丝,连呼吸都辛苦,它太痛苦了。


    兽医说:“没有办法,治疗没有意义,安乐死吧。”


    赵亦树红着眼睛没说话,他陪了软软一天一夜,最后点点头。


    打针的时候,软软似乎有感觉,它伸出小肉爪,轻轻地放在赵亦树手心,绿色的眼睛全是不舍,似乎担忧,没有它,没人陪他,他以后要怎么办,他太孤单了。


    赵亦树握着它的爪子,勉强笑了下:“放心吧,软软,哥哥会好好的。”


    软软一直看着他,眼神温柔亲昵,直到缓缓闭上眼睛。


    它像睡着了,睡得很安稳,只是以后再也不会醒来了。


    赵亦树把软软抱回来,它太瘦了,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任何重量。


    赵亦树的心也空荡荡的,这只陪伴他最久给他最多温暖的精灵,最后还是离开他了,和小妹一样。


    他没有哭,只是眼睛红得厉害,眼底全是血丝。


    赵亦树把软软的遗体埋在院子里,一起埋下去的还有软软喜欢的玩具。他还立了个小木碑,写着它的名字,软软。因为有它,他的心柔软了很多。


    做完这些,赵亦树想了想,又去花鸟市场买了棵冬樱种在旁边,把洛袅袅送给软软的粉红色的铃铛挂在树上。他记得,她说过猫和樱花最配。


    她说这话时,赵亦树还想过,有一天,要和她带着软软一起去日本看樱花。


    现在,一个分手了,一个走了。


    那晚,赵亦树怎么也睡不着,总觉得少点儿什么。


    软软还在时,经常会窝在他枕边或者跑到他脚旁,他总担心会不会踢到它,以后不用担心了,房间空荡荡的,什么都空荡荡的。


    屋子里有什么在流窜,大概是寂寞和孤独,它们在深夜游荡,看到缝就钻进去,冷飕飕的,心仿佛都冷了。


    赵亦树觉得太孤单了,他从没这么孤独过。


    折腾到半夜,赵亦树起身穿衣服,走了出去,一个人慢慢地走出碧园,走到街道上。


    这个点,城市也歇了。


    赵亦树像个幽灵走在寂静的城市里,走了大半夜,天快亮时,终于走到洛袅袅家所在的小区。


    他没进去,坐在街对面的长椅等,想着,她这么疼软软,软软走了,该告诉她一声。


    可天亮了,街上的人、车


    多了,城市恢复繁华,他也就被淹没,没人注意这个穿着拖鞋神色憔悴的少年。


    赵亦树看到洛袅袅和赵熠然一起走出来,有说有笑,一人推着辆单车。


    两人从他面前驶过,赵亦树看着他们离开,青春年少朝气蓬勃,都穿着一中的校服。


    原来她没去上大学,陪他复读。


    赵熠然因病休学一年,没有参加高考,她放弃已经考上的大学,陪他复读。


    这可能只是赵亦树的猜测,但他们都穿着一中校服,背着书包,除了这个,还有别的可能吗?


    赵亦树坐着,冷冷地笑,笑容苦涩。


    他该为他们之间伟大的爱情或者友情感动吗?


    还是为她曾经掷地有声的誓言感到悲伤,她说会回来,会一直等他。


    可笑,这一切都太可笑了。


    他竟然是相信的,她说的话,他一点儿都没有怀疑。


    赵亦树起身,觉得他走了大半夜,想来洛袅袅这儿寻找一丝慰藉,真是太可笑,太嘲讽了。


    他往回走,眼睛又酸又涩,他一摸,湿湿的,他压抑了一夜的泪终于落下。


    软软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。


    在白城上大学,赵亦树还是会时常回家,来看看它,和它说说话。


    木碑前,偶尔会放着一小簇白花。


    赵亦树想,大概是宋眉放的,她清楚他很疼它。


    他没再找过洛袅袅了,安静地做一名合格的大学生,也跟室友称兄道弟,一起说哪个系的女孩儿最美,一起临考挑灯夜读,只是这些都像走过场,他并不是真的乐在其中。


    赵亦树想离开白城,在白城,他总是会想起很多事,伤心的或开心的。


    后来,学校有交换生的名额,赵亦树报了名,去榕城的一所大学f大,比不上白大,但胜在离白城远。


    他跟妈妈商量,宋眉说随他,他成年了,有权安排自己的生活。


    她也跟他说,她计划要淡出商圈,接下来,会找个疗养院,好好休养。
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她这年纪,现在退休,还太年轻。


    “太累了,精神受不了。”宋眉淡淡道。


    赵亦树愕然,宋眉有抑郁症,他是知道的。


    当初填志愿,会选心理学,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宋眉的抑郁症。


    他小时候不懂,十四岁跟她来白城,才发现她酗酒,没喝酒是优雅又理智,喝了酒也不怎么闹,就是哭,自言自语。


    赵亦树第一次看她喝酒,吓了一跳,这个披头散发像疯子的女人怎么会是妈妈?


    第二天,宋眉醒了,他叫她别喝了,她答应了,可还是继续酗酒。


    后来见他生气,她就很少回家。赵亦树猜测,她根本没戒酒,只是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继续发疯,折磨自己。


    但他无能为力,他抢过她的酒,她说,不喝的话,意识太清楚她睡不着。


    眼里全是痛苦,那之后,赵亦树也不敢太逼她。


    他知道她病了,一直没好,其实治疗抑郁症最好的就是陪伴,有人陪比什么都好,赵亦树张口:“我,我可以……”


    “不用,”话没说完,宋眉打断他,“你好好上学,妈妈自己行的。”


    赵亦树还想说点儿什么,但满腔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,最后只说了句:“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

    “放心。”


    他们抱了一下,当作告别,分开时,都有些伤感。


    他们是母子,世上最亲的人,却给不了彼此陪伴。


    后来,宋眉正式退休,找了家疗养院。


    赵亦树从榕城回来看她。疗养院的环境很好,医生也很专业,只是看着母亲一个人留在这儿,到底不忍。


    他又提了一次,他可以在白城照顾她。宋眉说不用,她觉得现在很好。


    赵亦树又在白城待了几天,观察疗养院的情况,看到都不错,才松了口气。


    他要离开时,宋眉给了他一条银色的细项链,有个精致的坠子,她一直戴着,说不值钱,但是她的珍爱之物,将来要碰到喜欢的女孩儿,就送给她。


    赵亦树拿着项链,犹豫了好久,还是问:“是他送的吗?”


    这个他,指的是赵树,他们共同的忌讳,谁也不会主动提。小时候赵亦树问一次爸爸的事,就被宋眉骂了一顿,说赵亦树没有爸爸,她是如此恨他。


    宋眉愣了,看着儿子彷徨的模样,还是点头:“他送的。”


    那天,她破天荒讲了他们的事。


    还是寥寥几句,宋眉没有细讲,但比以往心平气和多了。


    他们是上大学认识的,他是学校有名的才子,才华洋溢,她也不差,经常一起参加社团活动,合作多了,年轻气盛难免互相吸引。但他对她再好,也止于暧昧,并没有进一步表示。后来,她发现,他在老家有个初恋女友,两人异地恋。


    可就算如此,她还是不在乎,被骂第三者也无所谓。


    她那时太年轻,家里有权有势,是北方有头有脸的家族,她被宠爱着长大,从小就没有什么得不到的。他越是顾虑初恋,她越是觉得他真好,想和他在一起,何况她觉得他心里有自己。


    要不说女人傻呢,她总觉得有一天,他会被她感动。


    她求爸爸妈妈帮他铺路,她暗中使力。要不是她,有才华的人那么多,他没有门路哪能那么轻松地进了乐团,又当上指挥。


    毕业前夕,他们一起吃散伙饭,喝了很多酒,说了很多话。


    她记得最清楚的一句是――


    “你是我此生披荆斩棘的不负。”


    流着泪,眼睛通红,她很感动,以为他会为她披荆斩棘,两人很自然地在一起了。


    她高兴坏了,但没多久,毕业了,他回到白城,后来,电话也打不通了。她不明白,去找他,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。


    不是说好的不负吗?她哭着问他,他说他醉了,忘了,没说过这样的话。


    再后来,她发现自己怀孕了,不顾父母的反对生下来。


    她抱着孩子去找他,敲他家的门,满心欢喜。他看到她,眼中却全是恐惧,求她放过他,说他买了房,订婚了,工作稳定,现在她和她的孩子会毁了他,他的工作、房子、前程都会被她毁了。


    “求你放过我吧,宋眉。宋眉,你家有权有势,我什么都没有,我经不起折腾的……”


    他哭着求她,鼻涕眼泪一把,说他们在一起是一个错误。


    宋眉呆住了,房里有女人问是谁,他说,是推销,没事,现在就赶她走。


    “求求你,走吧,赶紧走吧……”


    孩子就抱在她怀里,他没看一眼。


    宋眉失魂落魄地离开,她永远记得那个早上,风吹在身上,冷得刺骨。她走在清冷的街上,觉得自己和怀中的孩子,都被抛弃了,什么不负,都是骗人的!


    回到北京,妈妈骂她傻,自作自受,说赵树只是在利用她铺路,根本不爱她。


    她不信,又无法反驳,除了这个理由,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忽冷忽热。也是那时,她患上了抑郁症,也没精力照顾孩子,他们是有名望的家族,家里也不能突然不明不白多个人,就听从父母的安排,把赵亦树送到小春城。


    她给他取的名字,不能姓宋,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,取了这样一个名字,赵树,赵亦树,他们的孩子叫赵亦树。


    可能还是不死心,不甘心,抱着最后一丝念想。


    再后来,她又顺从父母的安排,嫁了个门当户对的人,丈夫人挺好的,但她怕了,也无力再爱,最后挑了个合适的时机,两人和平分手,离婚了。


    离婚后,她就把赵亦树带到身边,想好好对他,但太晚了,儿子大了,不会再软绵绵地说“妈,我好想你了”,她辜负他太多。


    这就是宋眉和赵树的故事。很寻常,要是讲出去,她还会被骂是个不要脸的第三者。但她当时是真的爱着他,为他疯,为他痛。他说,她是他此生披荆斩棘的不负,这是谎言,倒是她,为了他,输了全部。


    原来也只是这样平凡不过的爱恨,只是她被困在网中央。


    赵亦树沉默了半晌,问:“他这样子对你,为什么就这么算了?”


    以她的家世,赵树的路是她铺的,她随便动下关系,就够赵树身败名裂,一无所有,所有努力付诸东流,她却什么都没有做。


    为什么没有呢?其实也曾这样想过,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。宋眉摇摇头,没说话。


    “你后悔过吗?”


    “没有,不过我想,要是没遇见他,这一生会好过很多吧。”


    “要是能忘了他就好了。”宋眉又说。


    两人没再说话,度过一个宁静的下午。


    离开时,宋眉说:“把它给喜欢的人,亦树,希望你能过得比妈妈好些。”


    她没给他健全的家庭、健康的身体,但还是希望,她的儿子这一生能过得好点儿,有人爱,也爱别人,心有所属,不再孤零。


    赵亦树点头:“妈,我会来看你您的。”


    他离开疗养院时,碰到一个男人匆匆走进来。


    是宋眉的合伙人杜凌远,他们有过一面之缘,之前宋眉把一些资产转到他名下,带赵亦树见过杜凌远。


    杜凌远是她的合伙人,也是宋眉的前夫,两人真奇怪,离了婚还能一起做生意。


    杜凌远是个神色冷峻、气场强大的中年男人,看到赵亦树,点点头算是打招呼,两人站着说了几句话,就分开了。


    赵亦树回头看了一眼,不明白他们到底算什么,前夫还是朋友,或者说,是一种相对安全的关系。


    赵亦树收拾行李,准备回榕城。


    要离开时,他看到院子长高不少的冬樱,地上有已经干掉的白花。


    这几年白花总是不时出现,除了宋眉,不知还有谁来看软软。


    赵亦树站了一会儿,推迟了行程,他到洛袅袅家附近坐了一天。他想,若能遇见她,便把项链送给她,告诉她,他是喜欢她的。


    可想而知,这种概率性的事件哪有可能这么巧。


    赵亦树坐了一天,天黑便离开了,他搭晚上的航班回榕城。


    夜很黑,没有星星,赵亦树安静地坐在座位上,感觉自己像一只没有脚的鸟飘浮在夜空中,一直飞一直飞,飞不出这黑夜,也等不到天亮。


    他回到榕城之后,准备考研,主攻催眠。


    他记得宋眉的话,“要是能忘了他就好了”,如果没有赵树,他们这一生都会顺畅得多吧。


    但命运如此,他们无从得知。 更多小说请到新小说巴士网newxs84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