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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氐人

作者: 颂宋 返回目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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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邓曜神色平静坦荡,好像之前从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一样。他跳上马车,挥动马鞭,驱车而去。


    按照萧因的观察,这个太子别院都护其实很受刘恪的信任与重视,能力也不容小觑。可偏偏是这么一位东宫红人,却能忍那样的折辱。还有之前在洛阳,还有玉烟山行宫,无论是日夜兼程去修那把焦尾琴,还是能恰巧地在松林危急的时刻救下她来,他的行动举止都有颇多可疑。


    萧因想起在洛阳时桓适之临别所说的话。能让桓大公子另眼相看,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。


    不只是不简单,言语举止间,他根本就不像是长安的人。


    倒像是……


    氐人。


    这个词冒出来,萧因自个儿也吓了一跳。可是细细一想,似乎许多的狐疑倒是可以因之而迎刃得解了:他不自觉流露出的,对于中原人礼教的不在意;还有玉烟山那晚显露出的狠绝功夫。


    还有,行宫太子遇刺,皇城司的人不是正是说交手的刺客是氐人吗?松林遇险,他出现得那么及时,言谈之中又仿佛知道许多……


    倘若他便是藏在太子别院的氐族暗人呢?


    萧因越想,后背越发凉了起来。


    “给我打!”窗外道旁,一声粗喝,打破了夜晚的寂静。


    紧接着,便是沉闷结实的打斗的声音,夹杂着凄凄的哭嚎。


    “怎么回事?”萧因掀起车帘,才要问,就看到邓曜一勒缰绳,飞身而起,踏过地上的狼藉,抬手便擒住了一个束着散辫的少年的拳头。拳头下,歪躺着一个壮年男子,手捂着胸口,显然受了不轻的伤。


    壮年男子愣了一下,旋即爬过来,向邓曜磕头叩谢。


    那个散辫少年穿着华美,却是胡服,腰间一把嵌着宝石的刀很是夺目。他分明是这一干闹事的人的主子。这主子被人擒住了手,余下的打手们也没了主意,不再叫打叫杀,只是呆看着。


    萧因抬眼望去,看门面,这应该算得上是长安城里不错的酒家了,可惜被打的乱七八糟,写着“天香坊”三个大字的灯笼亮着温暖昏黄的灯光。旁边,几个小伙计正鼻青脸肿地在地上打滚儿。


    这闹事的人真是可恶。


    那个为首的少年回过了神来,抬手甩开了邓曜的钳制,上下打量了邓曜一番,冷笑道:“哼,我当是哪路的英雄,原来是你这个两姓家奴呀。怎么,如今不吃我们呼延家的饭了,便真当自己是个中原人了,竟帮着周人来对付自己的老东家来了!”


    难怪那个少年穿着胡服,原来是呼延家的小将军。萧因倒是听说过,有位呼延将军是南氐的降将,南北氐分裂的时候,便归顺了大周。早就听说过,呼延家的小将军呼延啜少年勇猛,武功骑射是天下少有的了得,可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跋扈的少年。


    “邓曜并不敢。还请小将军海量,别和这小小店家计较。”邓曜倒是不卑不亢。


    呼延啜微微昂首,轻轻一哼,道:“你算是什么东西,不过是东宫豢养无知家奴罢了,也配同我讲话吗?”


    “呼延小将军,那不知道我是不是有资格同你说两句,”萧因一边从马车上下来,一边说道,“这店家或者有错,自有京兆府的大人们来管。至于这位都护,你也知道,他是太子殿下的人,你这样,恐怕对于你和令尊,都不大好吧?”


    “你又是什么人?”呼延啜被说中软肋,没得答话,只是问道。


    “这是芪兰王女清河翁主,”旁边有个认得萧因的小厮,赶紧上前回话,又补充了一句,“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女儿。”


    呼延啜闻言,仍是一脸的混不吝,拱手道了句:“原来是清河翁主。”说着,便招呼一众仆从打手离去。


    错身而去的时候,萧因觉得呼延啜很是认真地盯了自己一下,少年桀骜的脸上,竟有一丝捉摸不透的表情,似乎是得意,似乎是同情。


    “这位大哥,你没事吧?”邓曜搀起倒在地上的壮年男子,往房里扶。


    “倒是死不了,”男子撑着,晃晃悠悠几步踏进了门,在门口一张木桌边坐下来,“多谢两位贵人出手相助。”


    “你这店家,这么晚了不打烊不说,又怎么会惹着了那些人呢?”萧因问道。


    “小人卓刚,自打开了这间天香坊,从来都是小心谨慎地做着生意,从来没惹出过什么祸事。可今日,那位呼延小将军来了小店,一直不满意小店的酒,说是小人看他是氐族人,便故意将次等的酒拿来搪塞他。一直到打烊了,也不肯走,以至于后来甚至动起了手。”


    “卓大哥不用担心,倘若以后再有这样的为难事,可以去太子府找我。我虽只是一个都护,可是一定尽力相帮。”


    卓刚忙不迭地道谢。


    有些周朝的文人士人确实骨子里是瞧不上这些漠北人的,这点萧因也知道。可是若说一个酒家掌柜的也有此等偏见,甚至敢轻视一个颇有些权势的氐族将军,萧因却不能相信。这样想来,多半是那位呼延小将军有意寻衅了。


    思量之间,萧因抬眼看邓曜,他刚毅的脸上似乎有些阴郁难堪。


    他是在失落,还是感到难堪?


    呼延啜轻蔑的话,解开了萧因心中对于邓曜的疑惑,却也让萧因多了几分对他的佩服:这样困窘的身份处境,他却能不卑不亢,行事坦荡,没有丝毫的怨艾,委实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。


    “这半天,倒是有些饿了,”萧因笑道,“卓大哥,店里可还有酒菜?”


    “有,有。”卓刚忙应道,叫几个小伙计去准备。


    没多会儿,四方桌面上便摆上了琳琅的小菜。


    “一起坐呀。”萧因对邓曜笑道。


    邓曜迟疑了一下,拖动木凳,坐了下来。举起酒盏道:“还要多谢翁主方才出面解围。”


    “邓都护不必如此。其实是我还欠着都护两句谢谢,一句是为了洛阳,你不辞辛苦去帮我修了焦尾琴,还有一句,是为了在玉烟山……”


    “翁主不必放在心上。那些不过是我一个家臣的职责所在罢了。”邓曜说完,扬起酒杯,一饮而尽。他眉间眼底,似乎露着些微的落寞,同平日里很是不同。


    萧因也觉察到了这分落寞,想来方才呼延啜言语确实伤人。她也不再说什么,只是静静对饮。


    邓曜杯酒下肚,忽觉今晚自己心中竟生出了这样大的气恼,自己心中也有些讶异。他恼,并不是因为呼延啜的恶语伤人,倒像是因为方才等在万斛珍门口时,凭空生出的莫名凄凉。


    这长安,到底不是他的长安。 更多小说请到新小说巴士网newxs84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