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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锦裂

作者: 颂宋 返回目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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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有人拨动着里间的帘帐。早起清明的光照了进来,清冷而尖锐,一切的污秽立刻便要被驱散赶走了一样。


    萧因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这不堪的污秽中的一部分,被这晓光铸成的利剑刺得生疼。


    她缓缓地抬头,刘恪就站在面前,还是如常的面如冠玉、风姿秀丽。


    可是榻上的萧绮云已经冰冷透了。而萧因膝边的地砖上,已经滩开了一大片暗红的污渍。


    刘恪目光落在了那片血红上,停了半晌,眉头微微一皱,准备上前,却最终没有迈开步。


    他终于来了。


    萧因抬着头,逆着清明晨光,不过是看了刘恪一眼,很快地又将目光移开,望着前方光洁的地砖:刘恪穿着一双金丝云头锦鞋,站在那里,动也不动。


    “翁主,殿下来了。”陆鼎夫跟了进来,站在正房的外间,见里间半天没有反应,轻声提醒道。


    放下来的层层帘帐挡着,陆鼎夫一时也弄不明白里面的情况,捉摸着大概是这位年轻的翁主被生死的事情吓着了,再不然就是伤心得紧了,连基本的行礼问安的礼数都忘了。陆鼎夫伸手刚准备掀起帘子来,就听到刘恪厉声道:


    “退出去!”


    陆鼎夫会意,忙缩了手,躬身退出,顺带手将正房的门扇掩上。


    利剑般的清光总算是被关在了门外,只有星星点点的挣扎着从木棱门窗的缝隙之间泻进来,投下些斑斑驳驳的污点。


    在萧绮云沉睡的榻前。一个近近地坐着,一个远远的望着,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。


    终于,刘恪轻叹一声,道:“薛郁来了,手上的伤让他看看吧,别留下疤。”


    萧因听到,眉间嘴角,浮起一丝笑,终于开了口,声音却有些哑:“长安神医,薛郁公子,来得何其晚!”


    萧因松开环着膝盖的手臂,晃晃悠悠地,撑着旁边的黄花梨木案站了起来,右手依旧攥着那支柳叶镖。手掌的血好像变得很粘稠,模糊丑陋地糊住了银器最初的那份明晃晃。


    “有些事情,纵使难过,也要坚强地挺着、受着。世事如此,谁也没有办法。”刘恪眉头微皱,两步上前,想要扶住萧因。


    “的确是,世事如此,”萧因眉角微扬,泠泠双目盯着前方,“谁不知道,长安的薛郁公子是殿下最得用的,倒是我可笑。他何曾来迟,他来的,是恰到好处。”


    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?”刘恪一把抓住萧因的手臂,厉声问道。


    “纵使你没有做,你能保证韦家没有吗?”萧因看着一反平常之温润的刘恪,冷笑两声,“毒花茶、铸着梅花的暗镖,殿下敢下令彻查吗?”


    “我根本就不用查!”


    “确实不用,她是你的良娣,做什么,岂有你不知道的……”


    “啪!”锦丝滚边的月白衣袖在萧因眼前扬起,带起脸颊上一阵辣辣的疼。


    刘恪的手僵在了半空,他大概自己也有些惊诧,从来都提醒着自己,要时时事事温良隐忍,却在这个时候,伸手打了她。


    这一巴掌剪断了萧因的话。半晌,她回过神儿来,扬着微红发烫的脸:“原来,这才是殿下要清河日日研读的,长安的规矩。可惜了,阴谋诡辩,玷污了学问两个字。”


    刘恪恢复了平静。他反剪双手,看着萧因,柔声说道:“你本该更努力学习的,可惜,今日看来,还差得太多。止园西阁最是僻静,是个读书的好地方,让丫鬟陪你去那儿静静心吧。”


    萧因不及反应,刘恪快步踏出了里间,拨开了层层垂帐,推开木门。


    陆鼎夫和一众内侍仆从都毕恭毕敬地立在廊前候命。


    “清河翁主伤心过度,不慎被内院鬼魅侵扰,以致于神志恍惚,言行失度,宜暂居止园西阁静养。”刘恪说罢,吩咐陆鼎夫安排。


    陆鼎夫会意。


    黑甲卫分列两边。


    萧因向着静心园西廊的月洞门下走去,一个眉眼如画的俊逸男子,翩翩,穿过层层黑甲卫,走了过来,绀青色衣袂间自带着绵软东风。


    正是薛郁。


    “听说你的手伤了。”薛郁的头发没有束起来,只是松松地挽了一个髻,说话间,头微微一扬,很有些慵懒的意思。


    他的手,正漫不经心地举着一个青白剔透缠丝玛瑙小瓶儿。


    萧因停下来,只看了一眼,道:“多谢,不用了。”便转头从月洞门出去了,仆从和黑甲卫们也紧跟着而去。


    这长安鬼医的灵丹妙药,居然还有送上门去别人也不赏脸的时候,通透如薛郁也有了一瞬间的受挫。他转头看,却不禁暗笑。


    刘恪还站在静心园正房前面。


    “鬼医薛郁的药,居然也有送不出去的一天。今天来殿下这走这一遭儿,我可是损失大了。”薛郁笑道,看刘恪眉头紧锁,没什么反应,只得将玛瑙小瓶儿往中庭小石桌上一放,便翩翩拂袖告退。


    “主子?”陆鼎夫轻声唤道。


    “一切都妥当了吗?”刘恪问。


    “请主子宽心,一切都妥当。幸而我们早有准备,再加上太傅大人相助,定不会让那些藏奸之人兴起风浪,保主子高枕无忧。”陆鼎夫回道。


    “高枕无忧,”刘恪不禁苦笑出声,“从十二年的时候,我就再也没有一夜安寝了。”说罢,他怅然地望着庭中的芍药圃。


    今年的芍药还未开。


    刘恪径自走到了中庭的石桌边,坐了下来。静心园的景致平平无奇,却叫刘恪觉得有些陌生。可不陌生,若细细论来,他倒是好像有足足四年,没有来过这里了。


    花圃旁的几盆白海棠,还在灼灼绽放。


    刘恪静静坐在了静心园中庭的小石桌边,半晌没有反应。


    院子里跟过来的几个侍卫仆从却渐渐都有些忧虑焦心,也不知道主子这是太过伤心了,还是有别的什么缘故。几个人忍不住,竟窃窃耳语了起来。


    陆鼎夫了然,使了一个眼色制止。旋即走到刘恪身边,低声道:“主子,外面报说邓曜从交州回来了,这会儿传见吗?”


    刘恪把悠悠目光从那几盆白海棠上收了回来,只说了一个“传”字,便站起身来,阔步走出了静心园。 更多小说请到新小说巴士网newxs84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