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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三十一 生死由天地 不过一局棋

作者: 尘尘尘尘光 返回目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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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雷火道箭一路摧枯拉朽,像是黑夜里的赤色游龙,狠狠撞向了远处那口突兀出现的棺材。


    当绚烂的红芒与不可测的黑暗合于一处,整座小岛都陷入了深沉的静谧之中。


    屋内的众人面面相觑,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,大柱子咽了口唾沫,小心翼翼的将门开了条小缝。


    屋外,仅仅是几面之缘的白衣男子站在高坡上,修长的手指有着轻微的焦黑。


    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,似有骄阳初升,大柱子在奇怪天亮的太早之余,借着微弱的亮光,看清了眼前的一切。


    村子不见了,不论是房屋菜地还是弯弯曲曲的泥巴小径,都消失的无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足以用壮阔来形容的巨大深坑。方圆几里的大坑一头连着一条不见底的沟壑,一直蜿蜒到极远的森林里去,就好像是传说里高有万丈的神祇发怒,一剑劈开了半个小岛。


    大柱子怔怔的看着大坑,刺骨的海风拍打着他远比年龄沧桑的脸颊,就要把他鼻子下挂着的长长鼻涕刮入嘴里,但他却根本注意不到这些。


    “闭眼。”二师兄温厚的声音传来,挥动袖袍,遮住大柱子的双眼。


    那最受寻常学子欢迎的粗麻广袖像是一片夜幕,笼住了大柱子眼前的光亮。这片忽然降临的黑暗,并非是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阴影处窥探的深渊,更像是是让人安眠的夜晚,拂去了俗世嘈杂,宁静祥和。


    虽然大柱子不清楚二师兄为何要阻断他的视线,但他生性憨直,却也知道眼前这位手段通天的白衣男子,绝不会加害于他。


    因为目力被阻,所以之前朝阳出海,万物破晓的画面还印在大柱子的脑中,这幅景象在常年与海作伴的他看来并不稀奇。记得以前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还活着的时候,曾告诉过大柱子这样的景色在书里叫作海日生残夜。多少文人骚客为了一睹此景的壮阔绚丽,不辞劳苦,跋涉千里,在阳光拂面的那一刻,掩面而泣,久久不能自已。


    读书人的情怀,不是他们这种从小打鱼种地的粗人可以明白的。听说那些城里的雅士,一点小事动辄寻死觅活,这叫做堪破生死,几两酒就喝的烂醉如泥,这叫做放荡不羁,甚至去青楼寻欢作乐,也有人说那是才子寻佳人,做的是舞文弄墨之事,可不是市井之辈想的那等腌臜。大柱子琢磨着原先村里的那些糙汉子,哪怕是偷偷瞟上漂亮寡妇两眼,回去都会被自家婆娘好好拾掇一顿,当真是没有那个雅致。


    大柱子正在想入非非,忽然一抹光芒如利箭般撕裂了二师兄的袖袍,刺进他分明已经紧闭的双眼,他感觉那轮还未露头的红日突然耀眼了千万倍,裹挟着势不可挡的威能冲上云霄,要让岛上的万物都无所遁形。


    热浪滚滚,雷音不绝,这等磅礴的气象已远远超过大柱子平生所见的任何一次日出。


    天地间这样可怕的剧变不知持续了多久,直到二师兄的手掌轻轻拍在大柱子的肩头,大柱子才敢尝试着睁开他酸痛的眼睛。海风恢复了刺骨的冷意,映入眼帘的是夜幕下零零散散的几颗星辰。哪里有什么日出,哪里有什么朝霞,眼前分明还是一片深沉的夜色。


    大柱子愣愣的杵在原地,痴傻了一般,脸上那条将落未落的鼻涕,也终于落入了他的嘴里。难道这世间的日出月落,星辰交替都只是这些神仙们的玩物,那自己这样的寻常人等,岂不更是地上虫蚁般微不足道的存在,人家只需啐口唾沫,便能把自己淹死。


    想到这里,大柱子心头有些沉重,他使劲掐了掐大腿,想让自己平复下来。


    修道者的战斗还未结束,远方满目疮痍的森林里传来梦魇般的声音。


    “所谓太阳,便是天地阳气的极致,公子太上震离箭所用的是雷火纯阳之气,竟然可以造成旭日东升的天象,足见元阳之浩瀚纯粹,果然是屠戮鬼神的手段。”


    二师兄双眼微眯,他瞅着夜色下的森林不语,再次张开虚无的神弓,指尖萦绕上一道雷火红芒。


    太上震离箭.参连


    日暮当朝乃百年不遇的盛世,人才辈出,文人有才德,能写锦绣文章,军人有武德,能飞马穿杨,能文能武,则被尊为君子。相传君子有六艺,曰:礼,乐,射,御,书,数。而六艺中的射艺又分为白矢,参连,剡注,襄尺,井仪五种射技。


    白矢一技,箭穿靶而簇发白,是为苍劲有力。


    剡注一技,谓矢发之疾,瞄时短促,上箭即放箭而中。


    襄尺一技,臣与君射,臣与君并立,让君一尺而退。


    井仪一技,四矢连贯,皆正中目标。


    参连一技,前方一矢,后三矢连续而去,矢矢相属,若连珠之相衔接。


    二师兄此式取名参连,开弓就向着远方不可见的夜幕,连射出四头首尾相连的火龙!


    一箭便可旭日东升,如今四箭连发,这小岛,怕是真要支离破碎了。


    只见四抹绚烂的箭芒照的天地一片通明,并不平静的海水开始剧烈的起伏,海面上涌出一股水流,像是那些庞大的鲸鱼喷出的水柱,这水柱托起一口挂满铃铛的槐木棺材,棺盖打开,里面是一名浑身缚满锁链,面如死灰的瘦高男人。那男人双目猩红,死气滔天,若是星邪在此,定会认出这人正是那日四方山上的第六蛟,如今却成了一副行尸的模样。


    男人抬起苍白的手臂,手上捆缚的锁链凶芒大作,他居高临下,朝着小岛虚握。


    翻海神术.泽天法牢


    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,虽然大柱子并不清楚那玄之又玄的天地能量,但他还是本能的有种极其不祥的感觉。这种感觉很快便被印证,大片大片的海面开始沉浮,整座小岛如同怒海汪洋中的一叶孤舟,看不见尽头的巨浪腾冲而起,像是连接天地的水幕,遮盖天空,合为穹顶,将整座小岛和四条火龙罩在了里面。


    轰!轰!轰!轰!


    接连而起四声雷鸣般的巨响,每响一声,二师兄的脸色便苍白一分,当最后一支雷火道箭与水幕相接,二师兄捂嘴,指间已是一片殷红。与此同时,大柱子头顶不知千百丈的高空,遮住天穹的水牢终于被破开,腥咸的海水化作泼天大雨,盖住了方圆数里。


    星空之下,瘦高男人原先抬起的手臂也在道箭与水牢的交锋里炸成粉末,他像是没有感觉一般,用仅剩的单臂又掐起一道印诀。


    翻海神术.浍然龙汐


    这片自古以来总有蛟龙悲泣的海域,响起了高亢的龙吟。


    漫天大雨被一股宏伟的力量牵引,在男人身侧聚合变幻。可怕的威压缓缓散布开来,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。


    纵使有二师兄挡在大柱子的身前,大柱子还是双脚发软,颓然倒地,因为他的面前,赫然盘踞着上百条张牙舞爪的水龙。


    那可是神话里才有的龙啊。


    “别怕,有我在。”二师兄上前一步,挡在大柱子面前,他迎着水龙,伸手入怀,掏出一方棋盘。


    古朴漆黑的棋盘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,没有一丝一毫的装饰,除了盘身,便剩下十数道笔直的棋线,但偏偏就是这样一方简陋至极的期盼,却有着一种能把人目光吸住的魔力。棋盘一出,这片天地开始鼓荡起来,如果有精于元气变化的修行者在此,就会看到方圆百亩的元气化为纵横十九道贯穿东西南北的谱线,从天而降,笼盖四野。


    天罗棋盘,自成天罗地网。


    棋盘无形的元气波动平复了汹涌的海面,百余头水龙无法再前进分毫,而那已经成为行尸走肉的第六蛟所站的地方,正是棋盘正中“天元”一点。


    二师兄抬手,不知于何处拈起一枚黑子,他极缓慢,极吃力的将子落下,当子落盘中,二师兄满头青丝尽数雪白。


    “这棋盘是何方神圣?”黑暗里传来将彧不再淡定的声音


    也就是在那一刹那,天上的星辰动了,北斗七星中开阳,玉衡,摇光三颗大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西南移去,倘若第六蛟为棋盘上的白子,那此时的北斗七星便是七颗黑子,围住了他周边的七孔气眼,而二师兄黑子所落之处,正是白子唯一的生门!


    以星辰为子,天地为盘,布下绝杀之阵,原本存在于这片天地的元气全都溃散退让,漫天水龙化为层层水汽,不知所踪,化作行尸的第六蛟发出野兽般摄人心魄的咆哮,他瘦高的身形布满裂痕,一寸寸化为飞灰……


    点点星辉随着星辰移动也发生了变幻,冷风习习,将大师兄系在腰间的两把长刀吹得叮当作响,大师兄站在崖边,任由冬风刮开他单薄的褂子,却刮不开他挡住双眼的杂乱黑发。


    崖边波涛起,崖壁之下,一个身着蓑衣,头戴斗笠的渔夫拎着酒壶,站在一叶木舟之上,身形随着风浪起伏。


    “若不是为了拦住你这个缩头王八,我师弟何至于动用棋盘,损耗寿元,老子时间有限,快伸脖子过来让老子一刀宰了你。”大师兄语调平缓,身上的冰冷杀意却比这凛冬更甚。


    “折损寿元,总比死了要强。你师弟这一手,可让我们损失不小啊。”渔夫打扮的男人并未在意大师兄的杀意,他抬手灌了口酒,接着说道:“你也感知到了,我们那边有两个尚贤境,你师弟干掉一位,气息已经很是虚弱,难不成他还有什么逆天手段可以再杀一个?”


    “所以老子才要赶快过去。”


    舟上的渔夫扶正斗笠的帽檐,用他那极富磁性的声音问道:“你说过去,便能过去?”


    “聒噪。”


    渔夫眼前一花,大师兄已经穿越数十丈的距离,踩在了渔夫的小舟之上,他提气握拳,砸向后者的脑袋。


    “敢尔!”


    渔夫怒喝一声,一掌击出。


    拳掌相接,二人脚下的木船顷刻间化为齑粉,渔夫接下一拳,抬手便要反击,却发现大师兄已经不见了踪影。


    微弱的星光之下,渔夫看到原本面前的山崖在夜色下已经成了一个微弱的小点,自山崖开始,至他脚下,一条千丈沟壑劈开海面,留下一道不见底的深渊,久久不能愈合…… 更多小说请到新小说巴士网newxs84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