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说网 > 崇祯七年 > 五一零 书房

五一零 书房

作者: 竹下梨 返回目录

更多小说请到新小说巴士网newxs84.com
    把两个家丁轰了出去之后,苏二虎摁着刀在牢里转悠了两圈儿,最终停在那关押了一对儿姐妹的牢房前头,沉着脸往里头看。两姐妹看到他都是吓得哆嗦,尤其是那姐姐,胆气还不如自家妹妹,把头埋在妹妹怀里,根本不敢看苏二虎。


    苏二虎犹豫了片刻,从腰间摸出一把要钥匙来,寻了其中一把把锁链打开,一把把那姐姐给拽出来,又把门锁上,拉着她往牢房深处行去。那女孩儿眼中泪水簌簌落下来,死命的哭喊,双腿用力的蹬着地。只是她一个弱女子,又如何抗得过苏二虎这粗壮大汉?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那边厢,苏少游已经是进了正厅,结果自家老爹不在,随手拉了个伺候的丫鬟来问,才知道老爷正在书房。


    作为一个读书人,而且还是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,书房自然是少不了的。


    在这个年代,对这个年代的读书人来说,书房已经不单单是一个读书的场所,而是一个彰显自己实力,标榜自己水准,同时会客会友的所在当然,能被领进书房来的,都是至交亲近。


    甚至就算不是读书人,哪怕是大字不识一个的,只要是有钱了,多半也要建一座书房的。


    也是标榜自己有文化,有水平。


    对于读书人来说,书房更有特殊的意义。十年寒窗苦读,一朝天下皆知,对于他们来说,在书房中的时间占据了人生的绝大多数。书房既是中国古代文人追求仕途的起点,更是他们寻找自我的归途。当厌倦了政治的黑暗与社会的争斗,躲进小楼成一统,吟诗作画,烹茶抚琴,“雪夜闭门读**”,或是两三同好,“奇文共欣赏,疑义相与析”,是人生必不可少的消遣和休息。


    自古及今,书房并无一定之规。富者可专门筑楼,贫者或室仅一席;有的雕梁画栋,有的则环堵萧然。书房或筑于水滨,或造于山间;或藏诸市井,或隐于郊野;有的植以南山之竹,有的覆以荆楚之茅,不一而足。但总有一点是书房应有的品质,那就是清雅。


    李渔在《闲情偶寄》中专门谈到书房的装饰,有很多精妙的设计,但崇尚的是“宜简不宜繁”,力求“高雅绝俗之趣”。


    “芸窗”、“芸馆”、“萤窗”


    、“雪窗”是书房的别名。(.无弹窗广告)“芸窗”和“芸馆”缘于古人藏书用以驱虫的香料芸;“萤窗”、“雪窗”典出车胤囊萤、孙康映雪的求学励志故事。别名虽然别致,也只是在诗文中偶用,因为书房书斋的“书”是最雅致大方的。


    这普天底下,还有比‘书’更雅致的词汇么?


    书房不知起于何时?无论孔子讲学之所、司马迁的著述之室,还是南阳诸葛庐、成都杜甫草堂,既出鸿儒,自然少不了书香。不过私人书房的普及得益于造纸术和印刷术。在用纸张印书之前,竹简木牍很占地方,搬书藏书会汗牛充栋,普通人家哪能放那么多书呢?真正意义的书房是充满个人气息的。


    书斋常有号,即所谓斋号。


    史传司马光有斋名“读书堂”,虽质朴但过于平白。以后有洪迈之“容斋”、陆游之“老学庵”。元代,为书斋命名的做法已经影响到西域一带的少数民族众人。陈垣《元西域人华化考》中有考。至明清斋名盛行,文人学士差不多都有自己的书斋雅名。袁宗道之“白苏斋”、唐伯虎之“梦墨堂”、张溥之“七录斋”、袁枚之“小仓山房”……不一而足。不但名字要起的好听雅致,其中更要有内蕴,诸如梁启超之“饮冰室”,语出《庄子人间世》:“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,我其内热与”,正是内心忧虑焦灼,梁启超以此威名,正是表达自己对国家前途的忧虑。当时晚清末世,如此担忧,自是寻常。


    而这些斋号中,最出名的怕就是蒲松龄的“聊斋”了。


    书斋往往也要有楹联,诸如邓石如所书:


    沧海日,赤城霞,峨眉雪,巫峡云,洞庭月,彭蠡烟,潇湘雨,武彝峰,庐山瀑布,合宇宙奇观,绘吾斋壁;


    少陵诗,摩诘画,左传文,马迁史,薛涛笺,右军帖,南华经,相如赋,屈子离骚,收古今绝艺,置我山窗。


    八千里,上下七千年。小小书房,便是气象万千。


    这是有水平的楹联,书房自然不会差了。


    书房的水平如何,脱不开两个条件,一个是硬件儿,一个是软件。所为硬件,可以理解为物质条件银钱,上好的家具,上好的摆设,昂贵的笔墨纸砚,上好的木料,精巧的做工,轩敞阔大的房子……等等,不一而足。至于软件,说白了,就是主人家的欣


    赏水平。


    其实后者更加重要。


    硬件儿不好,可以用其它东西来弥补,只要是主人水平够高,心境够高,自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品味,那么总是能弄出清淡雅致的书房来的。


    因为贵的东西未必雅致,许多雅的东西乃是很便宜甚至不要钱的。


    这个年代的文人骚客,最崇尚的书房书斋乃是山居。李晔所言之《紫桃轩杂缀》中描述理想书斋环境是:“在溪山纡曲处择书屋,结构只三间,上加层楼,以观云物。四旁修竹百竿,以招清风;南面长松一株,可挂明月。老梅寒蹇,低枝入窗,芳草缛苔,周于砌下。东屋置道、释二家之书,西房置儒家典籍。中横几榻之外,杂置法书名绘。朝夕白饭、鱼羹、名酒、精茗。一健丁守关,拒绝俗客往来。”


    这里头,除了那些吃的外加雇佣一‘健丁’之外,又哪里能花多少钱?


    怕是十两银子就够了。


    关键是品味要有,水平得高。


    筑室于山间水涯并不现实,但可以造出山房的趣味。


    诸如项脊轩,不过就是一座陈旧的南阁楼,屋里只有一丈见方,只可以容纳一人居住。已经是一座百年老屋,泥土上漏,流水下淌,环境可谓是很恶劣了。以至于归有光每每移动书桌,环视四周,竟是发现根本没有可以安置桌案的地方。


    屋子又朝北,不能被阳光晒到,哪怕是白天,过了中午屋也已非常昏暗。


    这等恶劣条件,归有光如何将其弄得雅致的?


    很简单,先在前面开了四扇窗子,在院子四周砌上围墙,用来挡住南面射来的日光,日光反射照耀,室内自然明亮。又在庭院里并不刻意,很是随性地种上兰花、桂树、竹子等草木。书摆满书架,有时高声诵读,有时静静独坐,品味天地。


    三五之夜,明月半墙,桂影斑驳,风移影动,珊珊可爱。


    不过稍作整修,便能营造出这等雅致的环境来。


    但是那自己品味一般,水平很差,附庸风雅之人,就算是能堆砌再多的名贵家具,珍惜摆件儿,里面的陈设再怎么豪奢,也是给人一种恶俗的感觉。


    比如说苏以墨的书房。


    书房很大,是两间屋子打通了的,地上铺的是水磨青砖,收拾的颇为干净整洁,坐北朝南,靠着北墙的乃是一家榉木三屏风围子罗汉床,通体呈现出一种深紫和暗红参差的色彩,束腰鼓腿彭牙式,大挖马蹄,兜转有力。用料硕大,三挡板皆为独板。床面装有藤屉,风格朴质简练。


    这个年代,家具中卧具形式有四种,即榻、罗汉床、架子床、拔步床。后两种只作为卧具,供睡眠之用;而前两种除睡眠外,还兼有坐之功能。古人睡觉有大睡和小睡两种,大睡就是晚上正式的睡眠,小睡指午休等小憩,榻和罗汉床用于小睡,可以用来待客,而架子床和拔步床用于大睡,不能用来待客。


    放在书房中,一来看书看得困倦了,可以略作休息,二来若是有客人,也可榻上说话。


    长有六尺,宽有三尺,高度比宽度略小一些,虽然说是罗汉床,却也很是阔大,只是窄了点儿,不过单论长度,却是比后世不少双人大床还要长一些。


    在三屏风围子罗汉床右手边,则是一个黄花梨木夹头屉板*平头案,和罗汉榻齐高,上面放着一个木头匣子,匣子盖儿敞开着,也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。


    而在罗汉床的左手边,则是放了一架黄花梨木凤纹衣架,足有五尺来高,上面花纹繁复细腻,雕工极好。这会儿上头挂了一件儿黑色的大氅,理当是苏以墨的。


    在罗汉榻后面的北墙上,开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大窗子,上面是有着细碎的木头窗格的窗户。而在窗子的左右,则是挂着一副对联,对联的纸张颜色已经有些发黄了,显然年岁不短。


    贴着西墙,摆放着一个硕大的黄花梨木品字栏杆架格,上下三层,足有六尺来高。最下面那第一层整整齐齐的摆放了许多的线装书,都是那种外头套着硬壳的纸盒子的书,屋子里面的家具看上去很老,这书却是很新,看样子怕是之前没怎么翻过。


    中间一层也是如是,最上面那一层却是放着几个大木头匣子,上面贴着纸,上头写着一个大大的‘贴’字,想来里面放置的乃是书帖。


    在这黄花梨木品字栏杆架格前面,乃是一张紫檀木裹腿罗锅枨画桌,上面放着笔墨纸砚,笔洗,笔筒,一个青花白釉的大肚子瓷缸,里面横七竖八的插了不少卷轴。


    桌子后面,乃是一张黄花


    梨木四出头官帽椅,靠背形成一个弯曲的线。在椅子后面的黄花梨木品字栏杆架格两侧墙上,各自挂了一幅画,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家笔墨。而在左边那幅画的北边儿,也就是整个房子的西北角,贴墙放着黄花梨木透空后背架格,也分三成,跟那张黄花梨木品字栏杆架格一般高度,不过左右窄了不少,上下三层,也是放慢了各种线装书。最上头那层下头还有俩并排的抽屉。


    有桌子有椅子,有书架有书,还有休息的地儿,按理说,一间书房里头有这些个东西,也就应该足够了,但却不然。


    东墙上开着两个大窗子,跟北墙上那个一般无二,也都是镶着木头格子的窗户,靠北的窗子窗下,放着一张黄花梨木螭纹联二橱,橱子上头蹲着一个黄花梨木宝座式镜台,上头一面约莫一尺直径的铜镜很是光亮。


    在东北边儿的墙角上,放着一个黄花梨木高面盆架,上面放着一个铜盆,里面还盛着水。架子上搭着几条干净毛巾,想来是若是疲累或者困倦了,便擦擦面精神精神。


    两个窗子中间还挂着一幅画。


    东墙靠南的那个窗子下头,放着一个黄花梨木三足香几,约莫有三尺高,上面放着一尊精致的三足铜香炉。通体紫铜打造,不过是五寸直径,五寸来高,里面盖着盖子,里面也不知道焚烧的什么香料,屋子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。


    有点儿像是茶香。


    离着这窗户大约三尺开外,则是一张黄花梨木两卷角牙琴桌,上面放着一张古琴,琴桌后面是黄花梨木束腰罗锅枨方凳。


    房子中间,则是空出来一小块地界儿,并没有放置东西。


    这书房中大量使用的是黄花梨木等名贵木材,而且家具做工精致大气,色泽都是莹润深黄偏黑,意一摸上去,光滑温润,显然已经是有年头的老家具了,一看便知价格不菲,还要远远超过那些刚刚打造出来的同材质的家具。看这样子,怕这里面的家具年份不下百年,怕都是前几位皇爷在位的时候传下来了,甚至是前朝蒙元的也不一定。单单是这些家具,没有千把两银子便打不下来。 更多小说请到新小说巴士网newxs84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