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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0.第四十章

作者: 赏饭罚饿 返回目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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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慌什么。”季长川笑道, 大手伸出又把他按回去,“我路过来看看, 碰巧你就醒了……伤好得怎么样?”


    这句话一半是在问项桓,一半又似是在问宛遥。她颔首恭敬地回答:“烧已经退了, 伤口也开始愈合,大的问题没有, 剩下的便是需要静心疗养。”


    宛遥微笑, “他身体好,应该能康复得很快。”


    “那我就放心了。”


    项桓不在意道:“早说过我没事, 这点小伤……”


    季长川的余光扫过来, 看不出喜怒, 他话音还没落,后脑勺便挨了一记打。


    项桓“嘶”了一声。


    “你还好意思提!”他下手没轻没重, 每说一句就在他脑袋上抽一下, “让一个姑娘家跑十里路去给你送信,你这办法谁教的?很能耐啊, 是想上天吗?”


    项桓被他抽得简直抬不起头, 好容易挣扎出口气:“那她不也送到了吗……”


    若说这天底下项大公子还有惧怕的人, 估摸着也就剩大司马了。


    季长川一掌摁住他后脑,“回京什么没学成, 倒是会顶嘴了。”


    “把人家梁少卿塞在马槽里, 亏你想得出来!你拍拍屁股跑了, 要是再有人前去搜,岂不是白送一颗人头!”


    他振振有词地反驳:“他能活着就不错了!”


    季长川揍累了,最后狠按了一下松开手,宛遥忙上前扶住项桓。


    “不要紧吧?”她几乎压着嗓子悄声问。


    后者白了她一眼,带了些委屈别过脸,“没死呢。”


    “梁公子已经送回梁府医治了。”季长川活动手腕,转身背对他们,“梁司空那边这次理亏,又是自家惹出的麻烦,倒不敢在陛下面前卖惨。”


    眼看对方瞧不见,方才挨了数下毕竟意难平,项桓迅速画了只王八打算贴在其官服之上。


    宛遥暗吸了口凉气,一个劲儿的拦着摇头,却也挡不住他拼命作死。


    “禁军在三十里外的俞桥镇上抓到了巴鲁厄身边的伴当……嘴却是硬得很,一口咬定是你挑衅在先。眼下大理寺和鸿胪寺还在联审这件案子。”他负手而立,望着墙上所挂的长枪缓缓道来,身后两个人正拉开一场消无声息的持久战,项桓胸前的伤未痊愈,不好挣扎得太厉害,只把那张王八来回在双手交替。宛遥抢不到,站在床边低头挤眉弄眼的朝他使眼色。


    项圆圆则满脸新奇的看好戏。


    “虽说你贸然杀了折颜部大王爷会造成不小的麻烦,但毕竟在如今这般时局之下,也算是为大魏平定北方乱局扫清了一个障碍。”


    季长川顿了顿,“我已向陛下奏秉,提封你为武威将军。”


    项桓正将画纸高高举起,戏谑的笑意还未及收敛,耳边猛然像是劈过一道惊雷,他胳膊停在半空,怔忡地转过头。


    “什……什么?”


    季长川慢条斯理地侧身看他,“我说,我已提议陛下,封你为列将军。”


    他坐在床沿,好似仔仔细细的回味着这陌生的几个字。


    “武威将军……将军……我能当将军了?”


    项桓把他手里的王八随意一扔,蹭的一下站起来,若非伤口牵扯,只怕能在原地立蹦上一丈之高。


    “我能当将军了!”


    他手无足措的乐了片刻,最后握住宛遥的肩膀,喜不自胜的重复:“你听见没,我能当将军了!”


    宛遥被他的喜悦所感染,跟着含笑点了点头。


    *


    巴鲁厄的事在突厥与大魏之间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,死的毕竟是折颜部大汗的亲兄弟,谁也说不准对方会不会一怒之下出尔反尔。


    使臣出发在即,局面变得左右为难。


    幸而折颜部那边的亲使来得很快,带了大汗的文书,礼貌性的表示两国交好贵在诚意,巴鲁厄反叛在先,早已是突厥的叛徒,死了就死了,大魏国陛下不用太过介怀。


    折颜部率先认怂,事情便好办起来。


    六月初时,左佥都御史胡大人按计划带着咸安帝的圣旨往前北上受降。


    而对于项桓,梁家依旧耿耿于怀。


    说来倒也情有可原。


    儿子被揍了个半死,罪魁祸首没吃多少亏,反而还给升了官,只是一想就能气到当场咽气。梁司空不肯善罢甘休,于是升职的谕令便久久下不来。


    季长川独自周旋于其中难免吃力,不料就在此时,吃了好几日瓜的武安侯竟漫不经心地拉了他一把。


    “我大魏的男儿,为这江山流尽鲜血,封个将军又有何妨。万里古长城下,多少人黄土埋骨,多少人英年早逝,连这长安故里的一草一木都碰不到。


    “梁司空不上战场,怎知一将难得的深意。”


    他字咬得缓慢,甫一说话,在场的文官连大气也不敢出。


    梁天禄只能把他望着。


    袁傅掖手而笑,“知道司空是爱子心切。我听说,两个娃娃好像是为了一位姑娘才起争执的。”


    无端被揭短,后者又是局促又是吃惊,一脸的恼羞成怒。


    袁傅却朝天子轻描淡写地一笑,“少年爱美人,无可厚非。”


    “按理,梁少卿此次也算有功,总不能叫他空手而归。这么着,我替司空保个媒。”他略一思索,一副打商量的表情,“不如……就许我袁家的小外甥女与梁大公子为妻,司空意下如何?”


    话问的是梁天禄,却是朝着天子说的。


    显然根本就没打算听他的回复,这婚事基本已是板上钉钉。


    梁家吃了一口哑巴亏,知道袁傅要插手,也就不敢再吭声。


    于是,牵扯了三家的这场风波终于在武安侯的一句话中尘埃落定。


    唯有季长川面色如旧,甚至隐约带着犹疑。


    盛夏,烈日如火。


    宛遥拿着一块才打好的半边黄铜面具,给面前的小少年戴上,尺寸刚刚合适,她左右瞧了瞧,很是满意地一笑。


    “挺漂亮的,你看怎样?”


    她接过婢女递来的铜镜照给他瞧。


    遮住了左脸的畸形容颜,镜中的男孩儿清秀安静,一双眸子水灵灵的,显得有些无措。


    “嗯……嗯……”他点了半天的头,才支吾说,“谢谢……”


    宛遥去揉他的脑袋,温和道,“我已经和姑母谈好了,往后你就留在医馆帮忙吧。”


    “工钱每月会支给你的,什么时候想走了,随时和掌柜说一声便成。”


    少年紧抿住唇,很坚定似的看着她,“我不会走的。”


    “好啊。”宛遥笑笑,一时也未把这句承诺放在心上,只随口叮嘱,“平时得空了要认真学医,陈大夫的医术很高明的,学个三五成,往后行医糊口不是问题。”


    “嗯。”


    宛遥领他掀帘子出去,门外正踩凳子找药的伙计伸头唤道:“桑叶,快去碾药了,我腾不开手。”


    男孩忙应声:“就来。”


    茶寮里的那个小少年被宛遥找季长川要了过来,她对那日的出手相助感念在心,也同情他无家可归,索性便收留进医馆,算是了却一桩心事。


    宛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铺好纸笔和干净巾子,示意等候的病人前来。


    正诊脉之际,长街上唢呐欢腾,锣鼓喧天,她一转头就看见艳红的队伍喜气洋洋的走过,两边都是等着捡果子捡铜板的孩童。


    婢女凑到她耳边小声提醒:“姑娘,是梁公子娶妻。”


    宛遥目光微闪。


    数日前,从父亲口中得知,武安侯已经做媒,把陈尚书的长女嫁了过去。


    她至今不解梁家人的古怪举动,但直觉告诉她,梁华并非是个能托付终生的良人。


    宛遥没见过那位大家闺秀,想来应该是个知书达理,温婉贤惠的姑娘。


    也不知道对她而言究竟是福是祸……


    八抬的花轿精致奢华,身后跟着同样红衣喜庆的丫鬟仆人们,掀起一股晚霞似的衣袂飘飘。


    就在迎亲的队伍从视线里行远时,她忽然看到街对面站着的一个笔直如松的身影,是习武之人的打扮,石青的箭袖劲装,手里长剑紧握,英挺俊朗的眉眼间含着深深的神伤,正定定地,望着花轿离去的方向。


    *


    忙完了手里的活儿已是下午,宛遥估摸着项桓应该快睡醒了,于是收拾好今日的伤药打算出门。


    临行前,桑叶从屋内疾奔而出,他方才大约是在吃饭,嘴边还沾着饭粒,一手拎过她的纸包。


    “你也要去?”宛遥问道,“这就不吃了?”


    他抹嘴,先点点头,然后又摇摇头。


    她同婢女相视一眼,各自都忍不住微微一笑,宛遥还是劝道:“你正长身体呢,要多吃多睡,这样才能长得又高又壮。”


    桑叶闻言似乎是犹豫了下,忽然说:“你……等我一会儿。”


    他跑回里屋,很快,叼着张肉饼匆匆折返,边吃边道:“这样可以吗?”


    实在是听话得厉害。


    宛遥看见他风风火火的模样,只觉得有一股少年人的朝气蓬勃,不禁笑道:“走吧。”


    项府还是老样子,东院和西院泾渭分明,一边住着项老爷,自带一股古板威严的气息,另一边住项桓,从门到缝都写着无法无天,连墙头的树也生得张牙舞爪,和主人家一模一样。


    宛遥还没进院子,回廊上就看见项桓、余飞、宇文钧,三位好兄弟并排走过来,一路闲谈,却气势汹汹。


    “宛遥姑娘!”余飞眼尖,张嘴叫了声。


    她愣了一愣,还未开口,对面的项桓看见她,一脸“好事大家一起来”的表情,“你来得正好,我们刚要出去,省得再去叫你了。” 更多小说请到新小说巴士网newxs84.com